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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知全貌,不予置评。

英雄

“英雄是什么?”

 


 

他从小就想当个英雄。

 

“阿娘,英雄是什么?”年幼的他看着天上的星星,趴在娘的臂弯里。

 

“嗯,英雄啊……我觉得,英雄就是可以惩/奸除/恶,打跑坏人的人阿宝想当英雄吗?”娘抚摸着他的鬓发,温和地看着他。

 

“当然想了!我要当大英雄!我要保护阿娘!”他攥起小拳头,声音稚嫩却又坚定。

 


 

“爹爹爹爹!”他扒拉着父亲,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,“你给我做把木剑好不好?”

 

“哦?好啊,不过阿宝答应爹爹,不能用它对准弱者。英雄是不会随意欺负别人的。”

 

“嗯!肯定不会的!我要当英雄!英雄是不会欺负别人的!英雄只打坏人!”

 

“好,阿宝,你要记住这话。”

 


 

“大家快来看我的宝剑!”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剑,他兴奋地到处炫耀。

 

“切,这玩意叫宝剑?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掉大牙了!”县里的几个孩子并不买他的帐。

 

他们夺过他的剑,狠狠摔在土地上,用力践踏。

 

“阿呸,英雄?你顶多算个狗熊!”

 

“哈哈哈哈哈说的对,狗熊!狗熊!狗熊!”

 

“我……我不是!”他抹了把眼睛,拿起剑,就要向他们刺去。可父亲的话突然在心中响起:

 

英雄是不能随意欺负别人的。

 

他放下了剑,狠狠抹了抹眼睛,就要往家里走。

 

那群孩子看见他如此窝囊,认定他并不会什么把式。于是便一拥而上,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,他倒在地上。细碎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脸,同伴的攻击一下一下地落在身上,他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,护好自己的头,一言不发。

 

因为,英雄是不能随意欺负别人的。

 


 

这年,他15岁了。

 

同样是这年,他的父亲被圣/上招募去,替圣/上打制器物。他们母子俩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,在县里出了名的。

 

但他不愿被县人当佛似的供着,他喜欢帮助他人。县里人都称赞他,说他是个好孩子。

 

因为当个英雄,就要乐于助人。

 

这是他从一本书上看见的。

 

但,一封信报从京加紧来报。

 

他的父亲触怒了龙颜,被圣/上打入死牢。

 

县里一片哗然,风声鹤唳了好几天。县长带人来讨伐。

 

母亲让他躲到家里,她一人面对。

 

当时母亲还怀有身孕。

 

她尽全力诉说着,她们一家对县里人的好,请大家相信她的丈夫不是坏人。

 

可回应她的,是铺天盖地的菜叶和臭鸡蛋。

 

他忍无可忍,冲出了屋内。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勉强遮蔽住了母亲,替她挡着外界的风雨和谩骂。

 

他的手抚过身侧,在那里,配剑静待出鞘。

 

他手紧紧缩着,青筋暴起,他多想动手,动手赶跑那些见风使舵的县人。

 

可他脑海里一遍遍的,响起父亲的话。

 

英雄是不能随意欺负别人的。

 

他收回了手,在母亲肩上慢慢地拍着。

 

夕阳西下,人群各自散去。他们才互相搀扶着站起。

 

“阿宝,你莫要记恨他们,他们也是苦命人。”母亲手指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。

 

“嗯……我知道的。”他手指颤抖着,狠狠偏开了头。他不敢再看母亲那布满伤痕的脸。

 

他知道他不能和他们动手,他必须忍耐。

 

因为,英雄是不能随意欺负别人的。

 


 

他而立之时,考中了进士。

 

没有刻意庆祝,他告别了母亲,赴朝做官。

 


 

“匈/奴已经要入边境了!陛下!再不签停战协议就迟了!望陛下三思啊!”许大人跪在皇帝面前,声泪俱下。

 

这位许大人是实打实的老臣,听说权威不低。

 

“陛下!臣认为不应与他们签订协议!匈/奴一向喜欢出尔反尔,说的话不一定属实!我们现在应当整合军队,向匈/奴进军,打个措手不及!”他右跨一步,也跪在了地上。

 

“大堂之上,你个黄毛小儿!休要扰乱朝堂!”许大人声音变得尖利,高声指责,“殿下莫要听信小人之言!”

 

“那个……”现今的皇帝刚刚即位,尚且年幼,许大人又将他一手带大,“朕认为许……许爱卿所言极是,那便签订协议吧。”

 

他看着皇帝接过一纸协议,在上面盖了龙印,痛心疾首而又无力回天。

 

“陛下!”许大人眼珠一转,指着他再度开口,“林尚书如此执着于不签合约,怕不是匈/奴派来的细作?老臣认为,应把林尚书的职权停掉才是。”

 

“那就听许爱卿的吧。散朝吧。”太子从椅子上站起来,在近侍的搀扶下走了。

 

众臣纷纷退去。

 

他习惯性地去抓身旁的木剑,却抓了个空。

 

是了,朝堂上不允许配剑。

 

他不是国家的英雄,他只是一个被剥夺了官权的臣子。

 

他,不是英雄了。

 


 

数日后,匈/奴单方面撕毁了和平协议,大举向天朝发动攻击,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
 

朝廷乱了,所有臣子作鸟兽散。天子连夜出逃,皇宫空无一人。

 

匈/奴毫不费力地打进了京都,他率领着自己的军队,挡在京都前。

 

用自己的血肉之躯,抵挡对方的铁蹄。

 

三天之后,众将领阵/亡,只余他一人。

 

对方却收到了某种指令,如潮水般退去。

 

他看着对方撤退,心里涌上豪壮和悲凉。

 

他终于成为了,他梦寐以求的英雄。

 


 

他快马加鞭赶去迎接圣上回朝,却被所有人都指责为叛徒。

 

他们认为,若不是他和敌方签订了某种协议,敌方不可能退去。

 

他无力反驳,就和当年他无力阻止其他人对自己梦想的嘲笑,就像他无力对抗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却能颠倒黑白的县人,就像他无力篡改,他如今的命运。

 

英雄和监下囚的反转,是那样的简单。

 


 

天朝窝囊地打算再和匈/奴签订协议,他却再也管不着了。因为他就是天朝现出诚意的那颗项上人头,于次日午时在街头斩首。

 

他临刑前的最后一个愿望,是在看一眼自己的木剑。

 

牢头觉得木剑没有什么危险,便从他家取了过来,给了他。

 

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,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梦境。

 

他靠在牢房的墙壁上,极淡地笑了一下。然后拔出木剑鞘,里面是一把光亮的真正的剑。

 

他毫不犹豫地提剑自/刎,结束了这场荒诞的绵延了他一生的梦。

 

到死,他都希望,自己是个英雄。

 


 


 

晴朗的夜空满天繁星。

 

院子里,男孩锁在母亲臂弯里,看着天上的星星,仰头问道:“娘,英雄是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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